Desafío（53）

有时候内田有纪会想，如果世界上只剩下她们其中一人，会不会因为过度思念对方而感到悲伤。直到20多岁都无法坦率的自己，常常被人误解，和米仓重遇的时候，她正在慢慢地审视自身，感受着其中的变化，学习如何恰到好处地接人待物。也许她在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，始终没有对米仓彻底地敞开心扉，之后的经历又给她们的关系增添了一抹不确定的色彩。这样的感觉一直萦绕心头，随着年月，看着身边熟悉的人一个一个地远赴天国，她才意识到，即使最后的结局并不令人满意，但现在的她们有机会能够与彼此坦诚相对，为何还要执着那一分未知的恐惧。可她也是自私的，自私到不愿意看着米仓离开自己，不愿意自己是被留下的那一个人，不愿意在她的余生里，只能靠回忆过活，这样的自私促使着她给予了米仓那个看起来十分“冷漠”的回应。所以，在接到米仓凉子的电话时，内田有纪毫不意外，又满怀期待。
“我在家里等你。”只是简短的话语，内田有纪默许了米仓想要见面的要求。挂断电话，内田有纪望着墙上的时钟，周遭的空气有些凝滞，对于关系不太亲近的人，她并不感到十分悲伤，但会礼貌地哀悼与惋惜。可米仓与她不同，虽然有着相似的敏感，但米仓大概对外界更能共情，也因为这样，会更容易陷入情绪的漩涡里。内田有纪明白，这个被盔甲包裹着一步一步走上收视女王宝座的女人，却让自己成为了她的软肋。
虽然五月初的时候，内田有纪带着继父饲养的大丹犬，与相识20多年的中学同学兼闺蜜去了一趟继父在河口湖的别墅，众人开趴烧烤，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假期。但因为工作的关系，内田有纪近来都留宿六本木的住所，所以米仓没花多少时间就抵达了目的地。
还在发呆的当下，对方按响了内田有纪家的门铃，“叮咚。”
起身去开门，眼前出现的是一个不太元气的米仓，内田有纪张开双臂，迎接对方的到来。米仓倒是机警地先把大门给关上，才投入到内田有纪的怀抱里，“yuki...”
“我在。”她们已经相识多年，有些话并不需要说得那么的透彻，两个字的力量也足以温暖彼此。这算是分开许久之后，内田有纪第一次主动对米仓敞开怀抱，她听从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欲望，她想要得到这个人。
短暂的温存之后，两人窝进沙发，米仓侧靠在内田有纪怀里，电视随意地调了一个台，仅仅当做背景音的存在，“yuki怎么不问我？”
“想让我问你什么？”内田有纪抬手拨弄着米仓的短发，语调慵懒地回答道，“你想说的事，不用我问，你自然就会说了。”
“有时候觉得yuki酱也太了解我了。”面对内田有纪的动作，米仓没有任何的抗拒，只是由着对方摆弄自己。
内田有纪轻笑出声，“我从35岁开始就逐渐感受到身体的变化了，通过保持适合自己、不过分节制的生活习惯，在精神上也神奇地变得平和安详起来。我想，人生总有生离死别，让自己变得充实，也许离开的那一天就不会那么的遗憾了吧。”
“ごめんね。先前我太任性了。”米仓收紧了对内田有纪的环抱，鼻间地气息打在内田有纪的脖子上，有一些令人发痒。
“我见你，不是为了听你道歉的，你明白吗？”内田有纪停下了手上的动作，转而变为揽住米仓的腰，她双眼出神地望向电视，没有看怀里的人。
感受到了内田有纪的反应，米仓抬头看了看，跪坐起来揽住了内田有纪的手臂，“那好，我不和yuki酱说道歉的话，我们聊一聊吧？”
嘴角不易觉察地向上勾了勾，内田有纪心里很满意米仓的表现，在她看来，米仓凉子虽然有小鸟依人的一面，她也乐于偶尔逗弄对方，但她不希望米仓成为笼中雀，只会看自己的眼色行事，她喜欢的，是那个会为了自己理想去努力去拼尽全力的米仓，她希望彼此的关系不会因为之前的种种而过分倾斜。转头看向米仓，内田有纪的眼神透着一丝让对方捉摸不透的情绪，“好，我们聊聊。需要开一瓶红酒助兴吗？”
“不了，今天想清醒地和yuki酱说说话。”米仓很果断地拒绝了内田有纪的提议。
这倒是有些少见，内田有纪不自觉挑了挑眉，用稍显嫌弃的语气答道，“yone酱的意思是，往日和我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不清醒的啰？”
“我不是这个意思……”似乎是被内田有纪这样地尖针一挑，米仓如同泄气的皮球，顿时没了刚刚的气势。
内田有纪见状，暗自叹了一口气，“我知道你现在的心定不下来，那么，你先听我说，怎么样？”
听到内田有纪发问，米仓当即摆好倾听的姿态，打算当一名合格的听众。内田有纪也把双腿收到沙发上，整个人转向米仓，“要复出的时候，加贺桑对我说，‘去尝试一些令人害怕的，或者是坏人、恶人这样形形色色的角色设定吧’。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，我都会尽量避开诸如漂亮啊，可爱的呀，这类可以一言蔽之地角色。我想先做一个积极意义上违背自我期许的演员。因此，我知道yone酱要维持观众对自己的喜爱有多么的不易。yone酱或许是做了在现在看来并不算正确的选择，但同时，yone酱也承担了相应的后果，既然发生了，便不必再处处纠结。很多人也不会知道，内田有纪比看上去的要更任性，更不管不顾过，现在的我，不断地学着如何接纳自己的不足，与内心滋长的欲望共生。我想，yone酱的父亲也会为现在的你感到自豪和骄傲，而我，也想成为那样的存在，为yone酱获得的每一份成功喝彩。所以，yone酱和我应该是平等的关系，yone酱不需要卑微地向我示好，我想看到的，是那个在舞台上绽放的yone酱。生命的长短，我们无法精准控制，先前给你发去那样的信息，我承认我很自私，被留下的那个人即使是过了不知多少年月，那道伤口都会不定时地被想起，翻开，看着血肉模糊地回忆，直到有一天让人觉得自己是一个旁观者，冷漠地凝视这道原本属于自己的裂痕不断结痂再被唤醒。我会害怕，害怕有一天再也见不到你，害怕原本应该我们一同书写的篇章只剩我一个人划下寥寥数语。在你选择结婚的那段时间里，我的心像是被撕扯一般，散得四分五裂，我不断地问自己，为什么，为什么你会做出那样的选择。后来，你回来了，像是一个要赎罪的犯人，带着小心翼翼地情绪靠近我，这样的yone酱多少令我有些陌生，但我选择给你时间，也许时间能抚平这一切。只是，我发现，那个唯唯诺诺的你，并不是我期待的。看到你为了我吃醋，我很开心，但我更想看到那个自信的yone酱，当你累了，我愿意成为那个让你依赖的人，当你要继续前进，我会作为你强有力的支持者为你呐喊助威。所以，能不能，不要让我再一次感受失去你的疼痛？你，米仓凉子，能不能，用尽全力为了我们的过去、现在、未来，勇敢一次？”
内田有纪尚未意识到，自己在说完这段掏心掏肺的话语时，已是泪流满面。她看到米仓的表情随着自己的言语逐渐变得严肃，又像是在思考什么，等待了一会，米仓缓缓开口，“yuki酱不喜欢我说对不起，这次我不说了。只是，让yuki酱的期待落空了那么久，迟钝又胆小的我现在才想起来要回应，是我不好。在哄yuki酱这件事上，我丝毫没有觉得有不平等的感觉，反而会很享受这样与yuki酱的相处，不过，yuki酱如果觉得方式不太好，我以后会努力改进。在我心里，yuki酱早就和爸爸在同样的地位，爸爸离开的时候，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能像他一样理解我支持我。可后来，我遇到了yuki酱，虽然我比yuki酱大上几个月，但在我脆弱晦暗的时候，yuki酱更像是姐姐那般照顾我，我也能感受到yuki因为我的成绩而由衷地高兴。经过这段时间的思考，大概就像那年生日，yuki酱觉得我那句是在说笑的话，内田有纪，是爸爸害怕我孤单犯傻而送到我面前的天使。我不会再放开你了，希望yuki酱不会嫌弃我，如果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，yuki酱可以直接告诉我。所以，yuki酱，这一次，我想认真地了解你的过去，陪伴你的现在，描绘属于我们的未来。好吗？”
“バカ。”
“え？”